【莫萨】The Star 7
Chapter 7: Nightsea Crossing
1791年初夏。
“叩叩…”
莫扎特扔下羽毛笔，外面阴雨连绵，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找他才对。拉开门，露出的脸让他心生不适，他不是会以貌取人的类型，但这个人披着黑色斗篷，黑布下异样光滑的皮肤以及隐隐传来腥臭的味道令他有些反感。
“请问您有什么事？”莫扎特强忍着不适保持礼貌。
“请你写一首安魂弥撒。”那人戴着手套的手异样宽大，向莫扎特递去一个黑色布袋，晃动中发出钱币碰撞的声响，“这是100杜卡托定金，之后再付给你另一半。”
“这安魂曲是为谁写的？”莫扎特莫名觉得不想靠近那个袋子。
“你不必知道。”他说话的语调不像是莫扎特听过任何一个国家的说话方式，声音仿佛从深海之中传来的那样低沉可怖，“我知道你急需这笔钱，这是一位欣赏你才华的大人，不要再犹豫了。”他将那个黑色布袋放在莫扎特手上，那布袋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冰冷潮湿，又掏出一卷陈旧的牛皮纸递给他，“将最终的乐谱抄在这上面。”
不等莫扎特再说一句话，那个人就匆匆离去了，退回房间里，莫扎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颤抖，把那袋钱扔到桌子上，他返回房间里仔细研究那卷牛皮纸，这纸的触感很奇怪，摸起来异常顺滑，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在抚摸少女的肌肤一样。
莫扎特嫌恶地放下那些纸。即使觉得不对劲他也毫无办法，正如那黑衣人所说，他的确需要这笔钱，即使是死神交给他的任务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反正他生命里遇见的怪事已经很多了，不少这一件。
在自己的房间里专注于那卷牛皮纸的莫扎特没有注意到，此时外面被他扔在桌上布袋投到墙面的影子怪异的拉长了，越来越多的水从里面流出来……
忽地，烛台熄灭，钢琴响起一串不和谐的音符，随后，蜡烛重新燃起，桌上那滩水迹也消失不见了，一切恢复如常。
莫扎特从不觉得作曲是一件很难的事，不管生活里是怎样的境遇，他不必担心这个，那些回荡在他脑子里的音符们自己清楚自己的位置，他只要捉住它们，塞进谱子里就大功告成了。
席卡内德为他在维登剧院旁租了一间房子，方便他们共同创作《魔笛》，他们戏称这是“魔笛小屋”，苏斯迈尔也经常来探望他，帮他抄写乐谱。
这样的生活也许不够完美——他没有足够的钱支付自己的开销，还有病痛和来自地狱的邀约——但这样也算可以了，还有音乐和朋友，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是快乐的捕鸟人，看啊，我独一无二，名声远扬……”莫扎特哼唱着这段欢乐的咏叹调，一边跳到钢琴旁给自己伴奏。钢琴音色似乎有些闷了，他取掉上琴盖和前挡板探头检查，琴弦和击弦器都没有任何问题，或许是最近天气阴沉潮湿，音板受了点潮……莫扎特没有再多关心这件事，剩下的音符在他脑海中回响，等着被谱写在纸上……
转瞬就是《魔笛》首演，萨列里早早等在门口，前几日莫扎特邀请他去自己的包厢看剧，他们之前虽有种种不愉快，但没有什么抵得过琐碎的生活给人的负担，尽管莫扎特身上依旧疑团重重，萨列里腹部的血红色五角星也没有消退的迹象，幸运的是那位“神明”说了意味不明的话之后，似乎彻底消失了，连同怪异的触手都再也不曾出现过。
自从约瑟夫二世去世，他手下的音乐家们生活都不怎么好过，萨列里主动辞去了大部分职务，仅保留宫廷乐正的头衔，更多投身于音乐教育之中。
在某些程度来说，萨列里和莫扎特算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他们共享着同样的秘密，莫扎特对他再也不构成威胁，也没有竞争关系，他们都已经是不被器重的前朝之臣了。
虽然经历的一切在萨列里心中埋下恐惧与怀疑的种子，可莫扎特的音乐无可指摘，萨列里无意也没有必要再为难他。
在成为宫廷乐正之后，萨列里首先重排了被禁的《费加罗的婚礼》，这也让他们之前在外人眼里看来剑拔弩张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实际上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莫扎特的父亲去世这个打击更让莫扎特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他本就不是那么康健，又不信任医生，专用一些道听途说的偏方，萨列里猜测那个自称神明的东西必然对莫扎特的身体造成了某种负担，萨列里偶尔听闻他旧病未愈又添新疾，总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萨列里很少再做噩梦，只是偶尔会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声调怪异的低语，而莫名出现在他客厅的铁质玫瑰，萨列里不管让它扔到多远，它都会再完好无损的回到原来的位置，久而久之，萨列里也学会了无视这些怪异的现象，正如同他在宫廷之中，收敛气焰只做份内之事。
他毫无办法，只能视而不见。法国大革命的爆发让整个宫廷人心惶惶，这种时候放弃宫廷乐正的职位去别处谋生是极不明智的。
萨列里知道《魔笛》首演对莫扎特很重要，自己的评价也会对这部剧有一定的支持，他乐意卖这个顺水人情，莫扎特终究不是十年前初来维也纳的那个莽撞少年了，再怎么天真的人在俗世里摸爬滚打十余年都免不了沾上尘土，可他的音乐不曾变过，依旧透着轻快欢愉。
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莫扎特金灿灿的脑袋从马车里探出来，疾病使他消瘦了几分，可眼睛里依旧有着无法磨灭的神采，看见萨列里他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而立之年的他笑起来竟然依旧有几分未消失的稚气：“嗨，萨列里大师，我来接您啦！”
莫扎特直直将萨列里送到包厢，又匆匆忙忙去做最后的排练，这部剧仅仅排练了两个月就要出演，乐队和演员都很紧张。
然而演出效果相当不错，序曲如同清泉涌出，那份光明和希望让萨列里久违地感到了平静，里面每一号曲都让他忍不住叫好，精妙的音乐和剧情相得益彰，就算利奥波德二世在这里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愉快的一晚过去了。
此时，他们仅觉得之前平静的日子结束了，谁都没想过这只是更黑暗的未来在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