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萨】The Star 4
Chapter 4: Rest-Energy
《后宫诱逃》首演当日，萨列里提前来到城堡剧院等待约瑟夫陛下莅临，浓浓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更加阴郁，剧院的任职人员都远远绕着走，生怕不小心惹恼了这位皇帝眼前的大红人。
唯有金发的音乐家远远跑来，一副欢心雀跃的样子，“下午好，萨列里先生”莫扎特走近，眼神明显向他的脸上飘了一下，然后露大有深意的笑容，“看您的样子，昨晚是度过了美妙的一晚呀？”
刚见到那个金色脑袋在远处冒头，萨列里就想转身躲开，却完全没想到他居然凑过来打招呼，只得停在原地，毫无热情地回答：“下午好，莫扎特，有什么事吗？”
莫扎特在即将首次在维也纳指挥歌剧，萨列里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时候也到处会乱晃，这个金发的音乐家总是搅乱他的计划，从来不会按理出牌。
“就是来和您打个招呼。”莫扎特抬头看他，眼神里颇有些探究的意味，萨列里移开视线不愿与他对视。莫扎特的表现总是很奇怪，他仿佛已经发现什么了。
“约瑟夫陛下，这边儿走，剧场的所有人都在等候您的大驾光临呢。”罗森博格谄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看来约瑟夫陛下已经到了，他不用再和莫扎特过多纠缠。
向约瑟夫陛下行过礼，莫扎特又风风火火地回去准备，而萨列里随皇帝走进剧院，在包厢里坐定。
舞台上，莫扎特也已经在指挥席就位，视线不知道在观众席上搜寻着什么，萨列里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将自己藏进包厢的阴影里，心中充满忐忑，不知道这次那些红色的触手还会不会出现，从上次的经历看，那东西仿佛只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别人并不会注意到。
上次的经历完全超出了萨列里的理解范围，事后萨列里也找了宫廷中的博学家请教，可对方表示完全没有听说过那样一种生物，更别提剧院的结构并没有地方容纳它们自由出入，除非它们是凭空出现的，不然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剧院里。
这件事萨列里没有再和任何一个人提过，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犯了癔症。更何况他即将启程去巴黎歌剧院监制几部歌剧，在此刻这种事传出去无非是自毁前程。
熟悉的序曲响起，萨列里在椅子上僵硬地坐着，卡瓦列里的脸如今让他觉得发怵，这段序曲也失去了之前的活泼气氛，明明没有音符与配器任何变化，却听的他背脊发凉。
萨列里用余光向地上瞄着，这次那些红色的触手却没有如期出现，仿佛上次的经历就只是一个幻觉，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他暂时放下了警惕，将注意力集中到音乐上。
此刻第一幕已经开演了，英雄贝尔蒙特疲惫地出现，坐在舞台边脱下鞋倒出一捧沙子。这些精巧的角色设计和往常传统歌剧里脸谱式的角色性格完全不一样，那些小动作让所有角色性格都活灵活现，还有一点莫扎特式的过分活跃与夸张，彻底颠覆了他之前对歌剧的认知，而结构巧妙的乐章所展现出来的音乐是那样灵动透彻，引人入胜。
而卡瓦列里的花腔咏叹调更是无比迷人，莫扎特的音乐将卡瓦列里嗓音上的优势前所未有的发挥地淋漓尽致。
他是真正的天才。
萨列里为这份认知更加深刻地难耐起来，他引以为傲的天赋与对音乐赤诚的热爱根本一文不值，他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在莫扎特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又可笑。
这份折磨愉悦又漫长，在永无止境的音乐之中，萨列里感到自己将会永远沦落为舞台下的观众，被操纵着悲喜，成为指挥棒下的提线木偶，随着乐声走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黑暗和湿冷包裹住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些来自地狱的怪物又一次出现了，被缠绕的失控和窒息感此刻竟让他感到一种异样的安全。
没人注意到在黑暗之中发生了什么，正如同没人看得见安东尼奥·萨列里的挣扎，大多数人只是做出一副去听，去看的姿态，而实际上是瞎的聋的，他们终生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经历和错过了什么。
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演出终于结束了，观众们交谈着，三三两两地离场，约瑟夫二世走上前去，亲自祝贺这场演出圆满落幕。罗森博格跟在他身后，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冲着莫扎特做出威胁的表情。
而莫扎特行了一个轻佻又花哨的屈膝礼，丝毫不理会罗森博格的挑衅，矮小的大总管气的几乎跳起来，碍于皇帝在前不敢发作。
萨列里借口身体欠妥，提前向皇帝告退，他没敢回应莫扎特投来的探究眼神，匆匆向剧院外走去。
他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打湿，在走路的时候贴在身上，难受极了。萨列里只想赶快回到家里洗个澡，好好休息。
而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萨列里心里一惊，此时会在走廊里这样不顾礼仪奔跑的人，大概就只有莫扎特了。
下一刻，莫扎特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萨列里大师——”
萨列里毫不怀疑这声音会惊动剧场里还没离开的皇帝，以防他再叫第二声，不甘心地转过头去，莫扎特已经跑到他面前来了，一副关切的神色，“萨列里大师，您还好吗？”
萨列里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小音乐家的脑回路，上一次见他还一副敌视的态度，这次居然主动跑过来关心他，不是来看他笑话的吧。
“不劳您费心了，只是昨晚没休息好。”萨列里不冷不热地回到。
“噢，那就好。看您那副急匆匆的样子，我还以为您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这段走廊是工作人员使用的，烛光本来就很微弱，莫扎特又恰好挡住了烛台，此刻萨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而光听莫扎特的语气却没有了往日不同的戏谑和轻佻，显得相当认真。
结合他的反常态度，萨列里突然意识到，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过萨列里并不确定，也不打算太早交出底牌，只是装作不知情地试探道：“您指的是什么？”
“要是您没见过，说出来您肯定要以为我是个疯子。”莫扎特压低声音，凑近萨列里的耳朵，一副神神秘秘的态度，“您看不见地狱来的使者吗？每次在我演奏的时候他们都会出现。”
说完，莫扎特又站了回去，“真是不好意思，看您的态度，我以为您也看见了。不过似乎是我猜错了，亲爱的大师。”莫扎特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您也许只是没睡饱所以显得有些神经质。推荐您一个方子，据说治疗失眠相当有用……”
萨列里没有听他接着絮叨的心情了，显然莫扎特也看见过奇怪的东西，那些诡异的触手并不是他的臆想，不过为什么别人看不到，萨列里觉得茫茫之中有什么被他遗漏了，不过他一时之间理不清楚。
“好了，萨列里先生，看您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我来送您回家吧。”搭上他手臂的重量将萨列里从自己的思绪中拖了出来，莫扎特不分由说地拉着他向大门走去。
“您不用参加庆祝晚会吗？”萨列里觉得有些无力，这个没有防备心的小音乐家，似乎不知为何将他当做盟友了，“当然是您的身体更重要啦，萨列里大师。”
当尤里安打开门的时候，被这怪异的组合惊到忘记了和主人问好，几乎整个维也纳都知道他们两个人不对付，究竟是发生什么才会让那个厌恶权贵的莫扎特如此一副亲密的态度挽着萨列里进来，他茫然地望向自己的主人，收获了一个同样茫然，甚至有些无助的眼神。
“谢谢您送我回来，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萨列里几乎有些生硬地下了逐客令。
“不客气，萨列里大师，记得用我告诉您的偏方哦！”
等到萨列里脱了衣服，才发现不知何时外套的口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迹潦草的词：小心。
望向寂静的街道，萨列里此刻觉得黑暗之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