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知更鸟

你想杀了他。

想扼住他的喉咙,像捏死一只小鸟。让他再也发不出悦耳的鸣叫,再也无法扰乱你的心神。炙热的爱与冰冷的恨藏在你心脏里,那些该死的感情搅得你夜不能寐。

于是你坐起来。

他就躺在你身侧,睡觉的时候蜷成一团,像个孩子。你借着隐隐的月光打量他的脸,他睡的很沉,不知梦到什么,嘴角还带着甜蜜的笑意。

那副毫无防备的神情让你更加愤怒。

他如何能无知无觉,向他的敌人示好。躺上对手的床榻,如同自愿来献祭的羔羊,安详地睡于祭台之上,反倒让刽子手心神不宁。

你伸出手,那握着指挥棒的手,弹钢琴的手,今天要沾染一条无辜的性命——上帝啊,若您知晓一切,您该原谅这位谋杀犯,因为受害人才是主谋。

因为是他在说:“来伤害我吧,我不会受伤。”

你不过是被引诱的从犯罢了。

你圈住他脆弱的脖颈,他没有睁开眼,似乎仍在睡梦中,觉得不适,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你的手。

你在这一瞬间胆怯了,你想起年幼捡到的那只小鸟,它在你用手里拢住的牢笼里轻轻扑腾,在手里捉住生命是那样神奇。

它最后从你指缝中探出头来。虽然你轻易就能杀死它,可它却毫不畏惧,用头轻轻蹭了蹭你的手指。

你退缩了,你想松开手,而他却在这一刻醒了,含混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大师?你的手好凉,你很冷吗?”

他捉住你的手,捉住杀人犯的凶器,然后贴在自己脸上,他似乎全然没有感受到危险,又想转身睡去。

你畏惧或者是愤怒的颤抖,他的脸是那样柔软而温暖,像是一只紧贴着你手掌在其中安然入睡的小鸟。

那种全心全意的信任刺伤了你,你崩溃的大哭,在他面前卸甲投降,此刻你清楚的知道,你伤害不了他,你永远都不可能真的杀死他。

那些纠结、恨意和愤怒就是一个笑话,你悲怆的流泪大笑,那声音在黑夜里浸透了疯狂。他终于坐起来,用那纤细的手臂拥住你,小声说着安慰的话语。

你自然不可能看到,此刻他睁开的眼睛里全然没有一丝睡意,月光映照在他脸上,他虽是微笑着的,却如同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