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星
萨列里在莫扎特旁边躺下。
身下是坑洼不平的地面，或许还有酒瓶碎片和其他废物，但他就只是躺着，不在乎后背微弱的刺痛，也不在乎灰尘会弄脏衣服。
萨列里是此生第一次毫无目的等待时间耗尽，不是为了放松或者休息，就只是闭着眼任由时间流逝。
布满灰尘的肮脏玻璃挡不住刺目的光线，他想象自己处在未开化的年代，在草地上享受太阳的照耀，他幻想过无数次，几乎轻车熟路。
“我看到了绝密档案。”
“曾经天空是蓝色的，人们按照昼夜更替区分一天，白天可以直接观测到太阳，晚上则可以看见一部分月亮，还有许多其他行星，那时候的人通称它们为星星。”
“只属于维也纳的鲜花与草地随处可见，人们甚至可以在自己家里养殖生物，不是克隆的，而是真的生物。”
“那时候好像有很多除了人类之外的生物。”
“我们常吃的肉类，曾经是从真正的动物身上割下来的。”
“还有音乐家，过去是这样称呼处刑者的，因为那时你们还没有被发明出来，音乐家只是一种普通的职业。”
“你绝对想不到，曾经的维也纳像是一个乌托邦，人民居然都是和你一样，想要享受音乐而创作音乐的。”
“我在第一次进入维也纳的时候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太可悲了。我那时因为自己拥有操纵古机械的天赋而满心欢喜——曾经这被叫做弹奏钢琴，人们会在快乐的时候弹奏它，而非毁灭的时候。”
“曾经的人全都知道音乐是什么。”
“莫扎特，你在那个年代说不定会成为万众瞩目的音乐家，所有人都会欣赏你的创作。”
“我希望你能理解钢琴的声音，你会喜欢用它的声音来创造音乐。“
“……哈，这听起来像是疯话。让仿生人用唯一能彻底毁灭它们的东西来创造音乐。”
萨列里翻了个身，离莫扎特更近了一些，这个位置能听见他体内的电流声滋滋作响，萨列里不愿去想这代表了什么。
“你肯定恨我吧，恨我被蒙蔽，恨我是个愚昧的人。”
“我在看完那份档案的时候想：如果音乐不曾消失，你们应该也不会无法接受乐器的声音。因为它们将和机械声一样自然。”
“如果我们懂得和其他存在和平共处，如果我们不是因为想要毁灭仿生人而消灭音乐，那说不定一切都会改变。”
“莫扎特，如果我早一些相信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
“是我可笑的天赋，他人的夸赞让我遗失了自己。”
“我在听到你创作的音乐时，居然觉得人类的造物怎么可能无中生有创造音乐，那些噪音怎么可能拥有旋律。我太傲慢也太愚蠢了，其实我只是嫉妒。”
“我没想到，音乐真是属于所有人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我为你做了最后一件事，算是赎罪吧。”
外面的嘈杂的广告声突然停止，萨列里知道自己成功了。
“我黑进主脑，拦截了所有声音信号，将他们换成你创作的那段音乐。”
先是敲击声响起，平日里平淡无奇的噪音混杂在一起，竟然形成了无比动人的旋律。
于此同时，一道刺目的光晃进房间，他仿佛没有察觉一样，继续说着。
“这次人们会知道什么是音乐，仿生人也将会能够理解音乐。”
“莫扎特，音乐属于所有人了。”
破空声划过，萨列里闷哼一声，在莫扎特的音乐之中，他看见无比耀目的星河，金发的仿生人站在广阔草原之上，金发明亮的如同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