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T CAVE

设景:黑暗的舞台上有两架烛台

人物:萨列里/马洛性格参考《will》

萨列里(被推上台，表情惊慌):我这是在哪儿？

[远处的烛台亮起]

马洛(坐在烛台旁边):嘘…安静点儿，年轻人。

萨列里:年轻人？(抬手摸自己的脸)仁慈的主啊，这是梦还是地狱？

马洛(嗤笑一声):或许两者皆非，又或许两者本是一体。

萨列里:那您是梦魇还是死神？

马洛:哈哈哈哈哈哈，我？(马洛猛的站了起来，萨列里后退两步)我只是个和你一样的可怜人罢了。

萨列里:您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么？

马洛(走近萨列里):离开？你想离开？回到肮脏的尘世上，伴随着鲜血和啼哭回去，追求名利、金钱、权势，你是想如此吗？

萨列里:您在说什么？

马洛:你已经死了。

萨列里:那这里就是地狱了。

马洛:又或者是梦，这是个不存在的地方。

萨列里:那倒是个好去处，要是有架钢琴就好了。

(萨列里在黑暗中来回踱步，撞上一架钢琴)

萨列里:上帝啊！原谅我的不敬。这钢琴是如何出现的？这莫非是天堂么？

马洛:这里不是天堂。这钢琴全然是随你心意出现的，这里属于你——当然也属于我，属于每一个在这里的人，(马洛挥了挥手，灯光亮起，照亮金碧辉煌的大厅)你希望它是什么样，它就是如何，和上帝毫无关系。

萨列里:您是异教徒。

马洛:我是无神论者。

萨列里:愿上帝也将他的福音降与您。

马洛:你会弹钢琴么？

萨列里:我是个作曲家。

马洛:你自己写曲子。

萨列里:正是如此。

马洛:那你的灵感从何而来？

萨列里:灵感？我不知道，或许是风声、邮号声、一次祷告、一份美味的甜点。

马洛:你为谁作曲？

萨列里:为上帝，也为维也纳宫廷。

马洛:你有失去灵感的时候么？

萨列里:当然有，除了莫扎特，谁能拥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呢？

马洛:莫扎特？

萨列里:您不知道他么，他是一个无与伦比的音乐天才*，一位神明眷顾的男人。

马洛:哦，一位会作曲的莎士比亚。

萨列里:这么形容他很恰当。

马洛:你嫉妒他。

萨列里:什么？我当然不嫉妒他，他是个可爱的年轻人。我们当年是同事，他邀请我在他的包厢里看《费加罗的婚礼》，那是我最喜欢的歌剧，每一首歌都美妙无比。*

马洛(站在萨列里面前):你嫉妒他，只是这些年的悔恨让你忘记了，或是你假装忘记了，(萨列里惊恐的看着他)这都藏在你眼睛里呢——嫉妒和恨意，它们是长明灯，忏悔不会将它们熄灭。

萨列里:您说对了，我曾经嫉妒他，可谁不会嫉妒一位天才，一个上帝的宠儿呢？

马洛:谁都会嫉妒一位天才，一个上帝的宠儿。

萨列里:请问您的尊名？

马洛:克里斯托弗·马洛。

萨列里:听说您认识莎士比亚？

马洛:当然，我认识他，我们熟的很。

萨列里:我在书上读到过您，后世的人称您为戏剧诗之父，您发明了无韵诗，他们说您是天才……*(萨列里顿了一下)

马洛:和僭越者、街头恶棍、间谍、叛国者。*

萨列里:……我很抱歉，我认为他们并不了解您。

马洛(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不必道歉，谁会在意这些，后世的言论只是历史的浮尘，我墓碑立在尘土上，谁曾推翻它将我唤醒，谁曾来探究历史的真相，那评论出自无知者的口中，匕首扎在尘埃结成的虚影上，和我有何关系。你想知道后世的评价么？

萨列里:我不确定。

马洛(看着书念): 一个才能不及莫扎特，妒忌心重的作曲家，设计害死了音乐天才莫扎特。*

萨列里(叹息):我猜也是如此。

马洛(翻了一页，接着念):一位杰出的音乐家，一位和蔼的老师，经常帮助贫困的学生，温和谦逊、忠诚的信徒，一个为了自己从未做过的事而受到折磨的善良人。

(萨列里惊讶的看着马洛)

马洛(将书随手扔在一边):你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甚至把一些无聊的猜测当成真实，用流言做成的利刃割伤自己，(看向萨列里的脖颈)自那之后你还能唱歌么？

萨列里(低头掩盖脖颈的伤痕):我很久不唱歌了。

马洛:真可惜，后人流传说你有很好的男高音。

萨列里:您要是想听……

(萨列里唱《魔笛》选段《多么美丽的肖像》)

萨列里:献丑了。

马洛:这是莫扎特的歌剧么？

萨列里:您听过么？

马洛:没有，我从不关心后世的作品，我只在乎当下。莎士比亚才在乎明天，" 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地蹑步前进。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

萨列里:"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马洛:你喜欢《麦克白》？

萨列里:这个故事很真实，凡人总是被欲望驱使，而神早已指定好每个人的命运。

马洛:你没有杀死莫扎特，更没有间接的害死他。

萨列里: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马洛:你知道的，我是剧作家。

萨列里:您在寻找素材？

马洛:问问你的神吧——如果他存在——他为何夺走我的灵感，为何不肯赐予你这忠诚的信徒与那个莫扎特同等的天赋！(马洛大踏步的在舞台上走，萨列里小心的为他让路)曾经那些句子我可以信手拈来！

萨列里:您是一位真正的天才。

马洛:不，与天何干，我全靠自己。可灵感枯竭，像是葡萄酒喝到最后一滴，把瓶子倒过来也无济于事。我在那时遇见了莎士比亚，一个年轻人，他拥有一汪取之不尽的清泉。

萨列里:您嫉妒他。

马洛:当然，他是一位创造时代的剧作家。我是铺路者，他是探险家。

萨列里:您们是同样的开创者。

马洛:莫扎特的灵感从何而来？

萨列里:我不知道，我猜这是与生俱来的，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马洛:我们都猜不透他们的灵感从何而来，是吧。因为他们是所谓的上帝选定的，神偏爱的。

萨列里:我想是这样的。

马洛:太可笑了。

萨列里:命运对每个人都很公平。

马洛:命运在天堂明码标价。

萨列里:您去过天堂？

马洛:或许吧，如果天堂真的存在。

萨列里:我们究竟在哪儿？

马洛:舞台上。

萨列里:舞台？

马洛:这里是一个剧场，我们在表演一场叫《马洛与萨列里》的话剧，一场毫无水平的话剧。

萨列里:我不明白。

马洛:你会明白的，我们都是历史留下的空壳，后人为我们灌注思想，赋予生命……

萨列里:可只有上帝才能赋予人生命。

马洛:这是虚假的生命，一切都是假的。

萨列里: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马洛:当没有人还记得你的时候，你就会从舞台上离开，不过离开代表着永远消失。

萨列里:若是我现在走下舞台呢？

马洛:那你将会走向另一个舞台，现在很多人想将你放在他们的舞台上。

萨列里:为什么？我没什么特别的。

马洛:因为莫扎特，你存活于他的影子里，跟随着他出现在人们眼前。有人怨恨你，有人怜悯你，有人理解你，有人爱你。

萨列里:他们爱我什么？

马洛:他们透过你爱自己，他们是不可救药的庸才，并以此将你冠名。他们把自己的思想塞到你的大脑里，像是他们对我做的一样。他们懦弱又愚蠢，连同情自己都要拐着弯的表达。

萨列里:他们爱我是爱自己，那他们将什么给了您。

马洛:恨。他们恨自己怨天尤人，借我之口痛骂自己，他们是一堆蠢材。

萨列里:他们只是凡人，不是所有人都像莫扎特一样拥有天赋，大多数人一生平庸。

马洛: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莎士比亚的天赋。不过他们有哪个人一生中写过三十七部戏剧，两首长诗和一百五十四首十四行诗吗？

萨列里:他们也没有写过二十七首钢琴协奏曲，二十二部歌剧，四十九首交响乐，一部安魂曲以及数百部奏鸣曲、室内乐、宗教音乐。*

马洛:他们可能从未动笔就给自己下了定义。

萨列里:后人喜欢我的音乐么？

马洛:很多人都喜欢。

萨列里:这就是我现在想要的全部了。

(全剧终)

*参考及引用资料

1.《Salieri: Rival of Mozart》

2.《天才与僭越者:克里斯托弗·马洛逝世420年祭》

3.百度百科，安东尼奥·萨列里

4.《麦克白》朱生豪译

5.《爱德华二世》影评

6.《莫扎特喜歌剧女性角色研究》

7.《The Letters of Mozart and his Family》